〈珠光寶氣的阿嬤〉
#櫥窗內的風景#
昨天在東門的路上走，匆匆。眼角瞥見一位「珠光寶氣」的阿嬤。她站在半畝方塘的窄門內向外看，旁邊是櫥窗，五光十色林林總總，都是一些「寶貝玩意兒」。當時正冒雨趕路，掙扎了一會，只好跟朋友抱歉：「我想看看」。便跺跺腳折回來。
我推開門，阿嬤笑說你來啦。
小店不足五坪，就是一個三角形摺角的空間，卻被佈置得精緻得體，櫥櫃裏的首飾珠寶被安放在天鵝絨墊上，香檳色的燈光折射，一尊原木色佛像前供著兩塊日期新鮮的薩奇馬。
阿嬤指指我的草帽，說：「讓我來幫你。」我把頭湊過去，她幫我調整帽檐的方向。「有蝴蝶結的帽子喔，一定要把蝴蝶結放左邊，而不是前面。」「帽檐壓低，後面要翻起來。」她竟然比我更熟悉這一頂跟隨我三年的帽子。
阿嬤年輕的時候專門學過喔，「以前做美容美髮，做過二十年喔。」
#心軟#
我說我喜歡這一串孔雀綠色的，說著從牆上取下來。阿嬤卻擺擺手：「你還小，不需要這樣的顏色，不適合你。」她打開抽屜，把手伸進去，一邊說：「讓阿嬤來幫你，給你看我的收藏。但你不要勉強，我們人哦，一定不可勉強。」
拿出鑰匙後，阿嬤將櫥窗展示著的一串佛珠拿下來，「看，這上面有五副八卦。」只見串珠上紅橙黃綠藍紫各色碎石接連，像一場年輕的派對，絢爛又熱情奔放。阿嬤幫我戴好，而後對朋友說：「她的手很軟，是心很軟的人。」
無論說什麼，阿嬤說完都要吐吐舌頭，像悄咪咪幫鄰居掃庭院的樹葉，被表揚後又不好意思的少女樣子。阿嬤今年八十多了，兒子六十二歲了，天啊，完全看不出來！我走的時候握握她的手，比小孩子的還要軟。
阿嬤對我說「他父母品性都很好。」我說我們倆今天才不過第一次見面啦，又忍不住好奇追問：「從他就能看出他的父母嗎？」阿嬤說當然可以。「要好好把握。」說完又對我吐舌頭。
阿嬤要送我們自己編的舞彩繩，繩子的半徑大小不一，但她一下就拿到了適合我們的，「我一看就知道了。」她還要求我們互相為對方戴，真是調皮呀！
#珠光寶氣#
阿嬤幾十年前和先生在柬埔寨，被攝影師攔下來拍照，對方對她的先生說：「請把她借我用。」說完便舉起相機留下了一幀美人倩影：照片裏的女子落落大方，莞爾一笑，自信又明亮，儼然專業模特兒！
阿嬤沒有戴別的珠寶，只是胸前有一顆鑽石吊墜。她說女孩子呀，一定要戴鑽石，「這是永恆的。」說著輕輕點點我的鼻頭，又快速把手收回去。
這小店裏的東西，只給有緣人，都是阿嬤這輩子搜羅的寶貝。「是我一百塊一百塊買來的。」意思是靠她自己一份一份零工賺的錢，慢慢積攢而來。
我形容阿嬤珠光寶氣，不是因為她經營一間深藏不露的古董小店，而是籠罩在她身上的讓人捉摸不透的神秘、那說起從前經歷時的驕傲、還有遇到問題便吐吐舌頭的豁達⋯
八九十歲的人了，聲音響亮笑容燦爛，這就是我所理解的「珠光寶氣」，歲月沖刷下愈發流光溢彩貴氣。
Search